16
开车离开商家庄园的那个早晨,沈砚京看到花圃里盛开的铃兰花,一时失神。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商南枝的场景。
那年他十岁,她六岁。
他站在父亲的书房里,好奇地拿起一把古董shouqiang。
沈砚京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摩挲着冰冷的枪柄,缓缓放在了太阳穴。
他天生早慧,七岁看得穿股市涨跌,十岁就考入少年班,随时写下一道未发表的拓扑学难题。
可早慧的代价是忧愁多思。
沈家的男人似乎天生就被诅咒,骨子里流淌着无法消解的压抑。
他的父亲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用同样的目光审视过自己,直到遇见他的母亲,才勉强从深渊里爬出来。
可沈砚京没有那样的幸运。
他闭了闭眼,手指在扳机上扣紧。
紧接着,窗台传来咚的响声。
他转头,瞳孔一惊,看见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正手脚并用从窗口爬进来。
裙摆上沾满了泥水,怀里却抱着一大束白绿相间的铃兰花。
她跳下来时差点摔倒,却还是仰起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喂!
小哥哥,你干嘛站在这里发呆
沈砚京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闯入别人的领地,却理直气壮得仿佛全世界围绕着她转。
见他没反应,商南枝踮起脚,把开得最盛的一串铃兰塞进他衬衫的口袋里。
送给你啦。商南枝笑嘻嘻道。
这样你就不会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了。
后来他知道,她是商家的掌上明珠,商南枝。
那天她为了躲开家庭教师的作业,fanqiang溜进了沈家的花园,又因为迷路,误打误撞爬进了他的书房。
六岁的她不知道什么是忧郁症,也不懂什么叫豪门该有的谨慎克制。
她只知道,人不开心的时候,就该多晒太阳,吃美食,或到草地上跑一跑。
而沈砚京的世界,第一次有了斑斓的色彩。
之后,南枝总是偷偷溜出来找他玩。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单方面喋喋不休,讲她今天又闯了什么祸。
沈砚京从来不会打断她。
他只是安静地聆听,偶尔在她说到兴奋处时,轻轻勾起唇角。
后来沈砚京才明白,她是唯一能治愈他的小太阳。
他此生注定是要心甘情愿围着她转的。
那些曾经压的他喘不过气的阴郁,竟也一点点消散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沈家的继承人不能有软肋,更不能有朋友。
很快,沈砚京就被家族送去欧洲封闭式训练,培养他成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离开的那天,沈砚京站在沈家的大门前,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商南枝没有来送他。
他其实知道,父亲派人去商家交涉过。
如今,人人都道,沈家的继承人冷静自持,深不可测。
没人知道他的抽屉深处,始终藏着一枝干枯的铃兰。
听说,南枝被那个收养她的小叔教养得很好。
可沈砚京一直期待着和她重逢的一天。
从她闯进他世界的那一年开始,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