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林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他学会了做饭、洗衣服、拖地、刷马桶
曾经那个天天被人伺候，却还处处挑毛病的大爷，如今什么事都要自己做。
多么讽刺。
多么好笑。
家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摆设，我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扔。
床头始终是两个枕头，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睡。
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手抚着我的枕头，睁眼到天明。
起来后就静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的遗像发呆。
周而复始。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家，如今变得像一座荒宅。
有时候，他会给刘超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看他，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得到的却是敷衍和不耐烦。
对此，他一句怨言都不敢说。
反而陪着笑脸给自己找台阶，“我就随口问问，知道你们忙，年轻人就该拼事业，爸支持你们！”
等挂断电话后，眼圈通红。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刘长林的脑子变得不好使了。
刚做过的事转头就忘。
天天一块儿下棋的老伙计，瞅半天叫不上来名字。
出门买菜，不管红绿灯就往前冲。
刘超带他去医院检查，最终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跟公公一个病。
“操，我以后不会也得这个病吧！”
刘超没好气地瞪刘长林一眼，“你这老头子真是个坑货，我怎么这么倒霉，托生到你们家了！”
他跟儿媳妇商量了一下，找了个便宜养老院，把刘长林塞了进去。
护工是个女的，跟我年龄相仿。
刘长林上去就抱住人家叫“秀平”。
对方一巴掌扇过来，嘴里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敢占老娘的便宜！”
刘长林被打醒了，嚷嚷着不住儿，要回家。
可跑到院子里才发现，刘超早就开车走远了，电话也不接。
他闹了好几天，最后含泪接受了事实。
他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糊涂的时候，把护工当成我，抓着人家不放手，每次都换来一顿打骂。
清醒的时候，他呆坐在窗前，默默地掉眼泪。
住了没多久，他就瘦成了皮包骨，目光呆滞，满脸死气。
搬进来那天，刘超答应一个月来看他一次。
后来改成两个月，再后来改成三个月。
最后，半年了都不见他的影子。
直到刘长林不小心摔断了腿，他才不情愿地赶过来。
进门刘长林就泪眼婆娑地拽住他的手。
“超，一定要好好对你媳妇，等你老了就知道了，孩子靠不住，老伴儿才是陪你到最后的人！”
他哭得浑身颤抖，“别学爸，早早把你妈气死了，我悔啊！要是能回到以前，我一定好好对她，我伺候她，不惹她生气，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我飘在窗外，看着痛哭流涕的刘长林。
没想到还能听到他的忏悔。
可惜，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如果不是晚景凄惨，他又怎么会反省。
今日他落的这种地步，不过是自作自受。
我飘出养老院，开始了四处游荡的日子。
等待时间将我带到我该去的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