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靖远侯府的祠堂就已被烛火点亮。
这座青砖砌成的祠堂,檐角雕着繁复纹路,梁上悬着的是刻着
“慎终追远”的匾额。
那是百年前先帝御笔亲题,墨色虽已有些黯淡,却依旧透着封于往昔的威严。
祠堂正门敞开着,两匹红绸从门楣垂到地面,绸面上绣着花纹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门前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米白色的厚绒软垫从门口一直铺到供桌前,踩上去无声无息。
供桌是整块紫檀木打造的,桌面被摩挲得光滑发亮,上面整齐摆放着历代先祖的牌位。
每个牌位都用上好的楠木制成,正面刻着先祖的名讳与爵位,背面贴着写有生卒年月的黄纸。
位前的白瓷碗里,盛着刚蒸好的白米饭,旁边的青铜酒爵里斟满了清酒,三牲祭品摆放得一丝不苟处处都透着极致的庄重。
十几支小臂粗的红烛立在烛台上,火焰跳动着,将供桌映得暖黄,线香燃出的青烟袅袅上升,混着檀木的清香,在祠堂里弥漫开来,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卯时三刻,太夫人被翠儿搀扶着踏入门槛时,手里沉香佛珠的转动节奏骤然乱了。
原本均匀的
“嗒嗒”
声,此刻变得急促细碎。
昨夜胡氏又来找她,哭着说大长老定会为明月做主,让她千万别偏帮苏栖棠。
而阿野也遣人递了话,说这仪式若是让棠棠受了委屈,他自不会给主位长老面子。
一边是侯府血脉正统,一边是被宠上天的养女,还有个固执的大长老和护犊的媳妇。
今日这仪式,若是稍有不慎就会闹得人尽皆知,毁了侯府百年声誉。
她在主位的梨花木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供桌前的两个空位。
紧随其后的大长老苏良翰,拐杖敲在绒毯上无声,可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却先一步落在了供桌旁的空位上。
那两个位置距离案台分毫不差,显然是刻意安排的。
一个外姓孤女,凭什么和侯府正统嫡女平起平坐?
他这次来,就是要拨乱反正,让所有人都知道,苏明月才是侯府唯一的嫡女。
他在太夫人左侧坐下,脊背挺得比门板还直,手里的紫檀拐杖被攥紧。
跟在他身后的二长老和三长老交换着眼神,满是谨慎。
二长老悄悄拉了拉三长老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看大长老紧绷的侧脸。
这位脾气倔得像块石头,可是谁也劝不动的主。
再看太夫人垂着眼帘不言不语的模样,显然是想置身事外。
三长老会意,轻轻点头。
一会儿不管哪边争执,他绝不多说半个字。
他们俩只是旁支长老,犯不着为了嫡女的事,得罪大长老,更得罪不起手握兵权的苏辜野。
胡氏站在太夫人身侧,黑色绣云纹的褂子衬得她面色有些沉,可眼底的激动却藏都藏不住。
她盯着祠堂正门的方向,连呼吸都比平日急促了几分。
女儿终于要认祖归宗,成为靖远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了!
苏辜野最后进来,玄色暗纹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腰间的玉带挂着枚白玉佩,却没立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