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烛火忽然跳了跳,将供桌前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苏明月指尖捏着茶盏边缘,方才被苏栖棠怼得哑口无言,此刻却突然换上一副大度的模样,凑到苏栖棠耳边,
“既然大长老都护不住规矩,哥哥又这般偏疼妹妹,那这茶,便让妹妹先敬吧。”
苏栖棠指尖微顿。
她没料到苏明月会突然让步,可转念一想,就算今日在此处争出高低,苏辜野也定会为自己兜底,便不再多思。
“多谢姐姐体谅。”
苏栖棠淡淡应道,一手稳稳端着茶盏,另一手自然地搭在杏儿的胳膊上。
走到太夫人的梨花木椅前,苏栖棠依着侯府礼仪,双膝微屈行了个标准的半礼,茶盏举到太夫人胸前,高度不高不低。
“老祖宗,您请喝茶。”
她的声音温和,冲淡了祠堂内的压抑。
太夫人垂眸看着眼前的姑娘。
素白的裙角沾了点香灰,却依旧挺直腰杆,那双无神的眼睛虽看不见,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静。
她先是飞快地瞥了眼苏辜野,见孙子眼中满是期许与紧张,又转头看向苏栖棠,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疼惜。
这孩子在府里住了十几年,从牙牙学语的娃娃长成如今的模样,她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可嫡位关乎血脉传承,她终究不敢任性。
最终,太夫人还是伸出手,轻轻接过茶盏,指尖触到苏栖棠的手时,才发现这孩子的手竟有些凉。
“棠棠有心了。”
她的声音放软,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
一旁的丫鬟连忙递上一盏新茶,杏儿又引着苏栖棠走向大长老。
苏栖棠半掀开茶盖,氤氲的茶香漫出,她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姿态,茶盏端得平稳,
“大长老,请喝茶。”
苏良翰的目光先落在苏栖棠那双无神的眼睛上。
这姑娘配不上侯府嫡女的身份!他又扫过她手中稳稳端着的茶盏,汝窑白瓷泛着温润的光,连敬茶的姿态都挑不出错,可这完美在他眼里,反倒成了刻意的证据。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供桌上的牌位上,木牌上的字迹被烛火映得发亮,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他。
他心里的疙瘩像生了根的刺,越想越扎得慌。
一个非侯府血脉的眼盲孤女,凭什么占着本该属于苏明月的嫡位?
方才他就盘算好了,等苏栖棠递茶时,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可一想起方才苏辜野护着苏栖棠的模样
那小子站在祠堂里,眼神冷得像要吃人,若是真闹僵了,以他如今在军中的权势,怕是真敢当场掀了祠堂,让自己这个大长老下不来台。
苏良翰的指节在拐杖上捏得死紧,心里的火气与忌惮反复拉扯。
最终,他重重
“哼”
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不屑,砸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刺耳。
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接过了茶碗,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
“咚”
地一声将茶盏搁在桌案上。
苏栖棠仿佛没听见那声响,手轻轻从茶盏底收回时,还顺带理了理裙摆的褶皱。